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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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 稍低下頭,跨過門檻,進入屋內,發現在低矮房間的灰暗角落裡,有一老人倚杖而坐。家人難掩興奮之情,在他耳邊急促的告知有客人來訪,老人應了一聲,自顧坐 著。家人再湊近他耳邊,用日語說出來訪者的姓名,老人驚訝的擲杖、彈立而起,不敢置信的重複這個名字:「約翰長老!」激動的睜開空洞的雙眼,張開雙手,飛 舞著,想要去觸碰到什麼似的。約翰長老趕緊迎了過去,兩人四手緊緊抓住,同時叫了對方的名字,久久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我被淚水濛了的視線,這才看清楚, 原來老人的眼睛已經瞎了。
這是畢生難忘的一篇講章。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那 一年,爸爸不放心我一人在法國,為了讓我有更深刻的信仰印象,特地帶我到他年少時,曾經摸黑上山傳福音、工作過的地方。遇見當年為了堅守信仰,遭族人逼 迫,被壓太重難以承擔,於是趁著黑夜拋棄家園離開故鄉,往不知的未來逃去的同靈。在墨黑的山林裡走迷了路,正憂愁之間,忽然天使顯現,站在面前,安慰眾人 不要驚怕,再繼續往上走,就會遇見公路,夜暗中將有一卡車經過,儘管放心上車,必可到達安全之地。事情果然就這樣成就了!我趨向前,請問天使的模樣。老伯 出神望天,沈浸在回憶當中,好像再一次的看見天使顯現安慰,眼眶突然飽含淚水,顯出非常的清澈深邃,面貌如同剛洗滌過的明亮,柔和的望著我說:「高大、俊 挺」。
見 證過後,這批臉上佈滿歲月傷痕的老弟兄姊妹,以不減當年頂抗患難的堅毅,列隊上台,一節又一節的高唱:「在那邊點名的時候,我亦必在其中」唱得台上台下熱 淚盈眶,他們真是配得唱這首新歌呵!頓覺自己好像是個無賴,趁人不注意時,偷偷擠進點名行列,混在身披血染白衣的勇士當中,這下子,全給看透了。
之後,爸爸帶我走入更深之山,尋訪老人低矮的房屋。
深 山裡的花兒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像隻永恆的眼睛,睜睜閉閉,靜看周遭人、事、物的變遷。看當年兩人健步如飛,一心要將救恩傳給山裡人,披星戴月,夙夜匪懈 的並肩趕路,相互拉拔、互相扶持,爬過一山又一山,涉過一水又一水,編織出生死與共的情義,怎料來到步履蹣跚的晚年會突然重逢?四目交織,空洞的視線雖然 已經看不見眼前,但卻猶如一道反照的迴光,剎那間將整個教會歷史倒述三、四十年,映照出今今昨昨的恍惚。我立在分水嶺上,藉著反照的餘光,遠眺昨日,近看 今朝,這才明白古聖徒的講章是怎樣寫成的!不禁撕裂心腸,仰天長嘯,撫弄心弦,用傷古幽今的曲調清唱;「耶路撒冷阿!我若不愛你勝於我的列祖,願我的舌頭 貼在上膛!」
記憶起多年後和爸爸一對一上課時,爸爸若有所思,忽然離題,剴切叮嚀:「如果你講道沒有為父的心,一心只想當師傅,願你的舌頭貼在上膛!」我聞言正襟危坐,爸又補了一句:「傳道人的生活是一篇講章,上台講的道,若沒有自己日常身體力行做後盾,徒惹人厭!」
短短的幾句離題話,引領我了悟「主耶穌基督所灑的血所說的,比亞伯的血所說的更美」(來十二24)。 可不是嗎?為福音拋頭顱、灑熱血者,其所寫的講章,內容是用血汗揮灑而成,或許不盡符合俗世華麗的標準,但卻猶如兩刃的利劍,刺入人心,縱使拙口笨舌的 說,也能讓人擲杖、彈立而起,長記心中,成為一股「吾心嚮往之」的滾滾洪流,隨時間的增長,越漲越高,最後成為可洑的水,不可蹚的河,讓人有著無法抗拒的 感動(結四七1~5);至於失去奮鬥理想與犧牲情義者的講章,只能拿曇花一現的知識和花邊的新聞來當感動,以溜順的口語來「活潑」聚會的枯燥。聽了,徒增久嚼無味以及嘻哈過後更深的疏離。
亞伯起來,用他的血說話,打破了死亡的界線。歷代先知起來,用自己的血說話,預備了主的道,修平了祂的路。主耶穌基督道成肉身,以寶血說話,成就了救贖大功。使徒身穿血染白衣說話,眾人敵擋不住,奠下救恩道理的規模。
這 些傳報神言的見證人都有一共同的特色,就是他們的講章,都不是用智慧委婉的言語,也不是用外借來的知識,而是用自己的鮮血為墨,以自己的生命為筆,日復一 日,堅定的寫下他們對神的感恩和敬畏、對人的情義與為父的心情,以及,對傳揚福音的念茲在茲,讓一代又一代的人讀來熱血澎湃,不知不覺羞於輕浮,升起同領 苦杯的浩然,孕育出凌雲的壯志,拔劍出鞘,破釜沈舟,奔向天上神子高舉血幟親臨的戰場。
現在,這篇以「起初神創造天地!」為開場的講章,在古今聖徒前仆後繼的接筆下,已來到了我們這些還存留在世的門徒手中,我們將怎樣才能「繼往」、「開來」的磨墨、下筆,寫下最後,最榮耀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