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手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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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趕到會堂,想跟你們再握個手說聲再見,結果聽說你們清晨四點就摸黑走路回去了。望著空蕩的會堂,我心頭一緊,快步走到門邊遙望妳們回家的路,就是那重疊濛在霧裡的群山方向。耳中響起疑似被風吹來,由遠而近的那首青年靈修會期間兩百七十多人混聲的大合唱。男聲低沉粗曠,女聲高昂撕裂。「祂因我而死」像只滾動的火球再次的從我心靈滾過,挑旺為主而活的烈燄。雖然曾經慷慨激昂的說過,我們的分離是為了要將福音的種子更往各角落散去,但隨著你們事實的遠去,我仍情不自禁的跌入曲終人散的失落裡。
我們的語言完全不能互通,但幾個能夠抓住含意的第二共通語言的單字就足以讓我們很興奮的一直交談下去。我走到你們座位前,問你們是用什麼方式來到這裡參加青年靈修會?說啊說的,從使用複雜的整句到僅用單詞片語,你們還是沒有明白我的問題,但卻在字句的段落間,爭先恐後的搶著以最簡單然而卻與問題毫無關連的單字猜答。帶給我江郎才盡的詞窮與無奈。讓我感到很不可思議的是,為什麼面對同一困境,你們卻在每一個錯答中仰頭彎腰的哄笑成一團?
原來沒有『任天堂』的孩子,竟然能夠將微不足道的事情變成如此的有趣!
「文明」保有科技的優勢,連愛情與命運都交給程式去處理。手指在鍵盤上急速敲打,眼睛緊盯螢幕,同時,整個心靈被預設好的回應牽引,耳朵沈浸在連笑聲都很「非人」的電腦語音裡。然而「落後」卻保有生命的豐富,如同兩個牙牙學語的幼兒初次見面,雖然言語不通,但卻大方的相互探索,格格大笑。回答大人的問題雖然常是詞不達意,卻滿了驚奇,美得像詩一樣,讓人複誦不停。
同樣的,「讀書人」習慣以框架來當做屬靈的規模,宣稱唯有遵循其所設定的規矩才能解釋無窮生命的道理。「無學小民」只能低頭撿拾餅碎,在會中閉口靜默。怎知,神卻愛將完美的頌讚放在毫無語言能力的嬰兒口裡(太24.16),並且「救主基督今日降生!」這樣大好的信息,並不去告訴手不離經卷的文士,反而去告訴那在野地裡過夜的牧羊人!
思考至此,我放棄誤會之本的語言,將手指高高的舉起,指向遠天,指向你們的家園,然後劃個弧線直落到我的腳尖,接著將兩手掌向下攤平,一上一下的擺動,「是不是『走』來的?」,你們猛點頭。「幾天?」「兩天!」。「在山上過夜?」「是的!」。「明天往回走,是上坡(我將手掌撐平,斜直的往上飛),坐車麼?」「不!走路!」你們再次坐著哄笑,誇張地踩腳踏步,踩疼了我的心。
於是我明白,堅貞的信仰是心靈被深邃不可抗拒的呼喚所吸引。不管山多高,霧多濃,路多遙,心頭一直怦怦跳動的循音而去。其所踩出來美麗無聲的腳印,在月光下訴說著人智框架的夜暗與多語。
Taipei, 2009.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