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一神格五旬宗

獨一神格五旬宗  

獨一神格五旬宗(Oneness Pentecostalism)是基督新教五旬節宗派中的一種非三位一體的宗教運動。它的獨特名稱源於其對神格的教導，通常被稱為獨一神格論，一種型態神格唯一論(modalistic monarchianism)。該教義指出，只有一位神，其沒有位格的分別，只是以多種方式顯現自己，包括父、子和聖靈。這與三位一體神學提出的三個截然不同的永恆位格的教義形成鮮明對比。

獨一神格論的信徒只以耶穌基督的名義施洗，而不是三位一體公式的「奉父、子和聖靈的名」施洗。獨一神格論信徒聲明耶穌就是父、子、聖靈的名字，所以一切宗教活動都應以耶穌這名字進行。

除了他們對神格的信仰之外，獨一神格五旬宗在救贖論的問題上與大多數其他五旬宗和福音派基督徒有很大不同。 雖然大多數五旬節派和福音派基督徒認為只有對耶穌基督的信心才是得救的基本要素，但獨一神格五旬節派認為救恩是本乎恩因著信，而真正的信心引人悔改、奉耶穌基督的名接受全身水洗(浸入水中) ，以及領受聖靈的洗，以說方言為憑證。許多人還傾向於在衣著、儀容和其他個人行為方面強調嚴格的聖潔標準。這教導與傳統的聖潔五旬節派相似，但與其他五旬節宗派不同，至少沒有達到某些獨一神格五旬宗(和聖潔五旬節派)要求分別為聖的程度。

獨一神格五旬宗運動於1914年左右在北美首次出現，源於五旬宗內部因為神觀爭議所造成的分裂，尤其傷害了神召會(Assemblies of God)。獨一神格五旬宗在早期經常被貶低地稱為“唯獨耶穌運動”，這可能是一個誤導性的術語，因為他們並不否認父或聖靈的存在。

獨一神格五旬宗預估全球約有兩千萬信徒，其中包括人數最多的聯合國際五旬節教會(United Pentecostal Church International; 五百三十萬人)與在中國自立自養自傳的真耶穌教會(True Jesus Church, TJC)。

簡史

19世紀末，查理巴翰(Charles Parham) 在堪薩斯州多比加(Topeka)創辦了伯特利聖經學校教導有關說方言的神學與發行《使徒信心報Apostolic Faith》刊物。1900年十二月底，巴翰交代學生一份作業，從使徒行傳中找出靈洗的憑據，而後學生歸納出：「說方言是靈洗的憑據」。

1901年1月，伯特利聖經學校一名女學生歐茲曼(Agnes Ozman)經巴翰按手說出方言(據說是中文)，其他學生也陸續有相關經驗，形成了著名的多比加大復興。巴翰的休士頓學生威廉西摩(William Seymour)學習了靈洗信息後，便到了加州洛杉磯繼續其教導。

1906年4月9日，牧師西摩與其他七人在家庭聚會，忽然，像是被閃電打到一樣，他們從椅子倒在地上，並且其他七人開始說起了方言、大聲讚美神！消息很快地傳了出去，大量的人聚集，幾天後西摩也領受了聖靈/說方言。由於人數增多，只好在亞蘇薩街(Azusa street)312號租用了一個會堂。此後，許多人得到了醫治，各樣靈恩彰顯，神蹟奇事不斷。

西摩等人在1907年設立使徒信心會(Apostolic Faith Mission)。世界各地不斷有跨教派的信徒、宣教士前來亞蘇薩街參加聚會，追求聖靈體驗，甚至洛杉磯時報也派人專訪。此即所謂的亞蘇薩街大復興---近代五旬節運動的起源。

今天所謂的五旬節宗派(Pentecostalism)大抵上都與亞蘇薩街大復興有所淵源，包括其中的最大宗派神召會(約五千五百萬信徒)。

1913年4月，使徒信心世界展望營在加州Arroyo Seco舉開，期間加拿大人麥克艾利斯特(R. E. McAlister)在聚會中傳揚使徒時代的洗禮是在單一的名字之下---耶穌基督，而奉父、子、聖靈之名洗禮而否。當時馬上就引起了爭論。

但麥克艾利斯特的教導感動了年輕的牧師約翰薛帕(John Schaepe)。在禱告讀經整晚後，他在隔天早上衝進營會大喊說他得到了啟示：「父、子、聖靈的名就是主耶穌基督！」太28:19的奉父、子、聖靈的名施洗，是單數的名，指著耶穌。許多參與營會的人接納了這裡論。

1914年4月，神召會成立。法蘭克厄瓦(Frank J. Ewart)與葛蘭庫克(Glenn Cook)公開以「奉主耶穌基督之名」洗禮他人。其他幾位牧師甚至說他們早在1910年就曾「奉主耶穌基督之名」接受洗禮。這引起了五旬節派與神召會內部三一神論者的擔憂。

1915年，神觀之爭已白熱化，《每週福音報The Weekly Evangel》頭版：「悲哀的新論爭The sad new issue」大力度攻擊獨一神格論。

1916年10月，在神召會第四次的常務大會上，獨一神格論的爭議終於爆發，在確認了三一神論為基本教義後，三分之一支持獨一神格論的牧師出走。此後，獨一神格五旬宗慢慢成立了幾個不同的組織，包括世界五旬節召會(Pentecostal Assemblies of the World)與在1945年合併的聯合國際五旬節教會。

當時任誰也想不到在歷史的洪流裡，一位美籍挪威裔宣教士賁德新(Bernt Berntsen)在中國留下了獨一神格五旬宗的種子，且開枝散葉。

賁德新

1863年1月出生於挪威的拉維克(Larvik)，是一位美國籍的基督教宣教工人，致力於中國的福音工作。賁德新1893年來到美國，在芝加哥一間雜貨店當店員。他在1900年有了兒子賁含立(Henry Berntsen)，1904年成為美國公民。

1904年，賁德新偕同妻兒坐船來到中國(當時單趟旅程約1個多月)，加入了侯理定(Horace William Houlding)1901年創辦的挪威裔獨立宣教組織「南直隸福音會」(South Chihli Mission)，繼而在河北省邯鄲市大名縣(當時稱直隸省大名府)一帶傳福音。

1906年底，賁德新無意間從刊物《使徒信心報》中讀到了亞蘇薩街大復興的報導，讓他心裡十分渴慕聖靈的洗。

1907年，賁德新在上海參加了宣教士來華百年大會，詢問亞蘇薩街靈洗體驗，但得到的回應說「魔鬼工作」。然賁德新並未放棄。不久後，他收到了一封友人從芝加哥寄來的信，說她領受了聖靈的洗。賁德新遂決定回美國。

8月，賁德新前往西雅圖，遇見了馬丁萊恩(Martin L. Ryan)的禱告團隊，在那裏求聖靈未果。賁德新再往加州奧克蘭，參加了威廉曼雷(William F. Manley)的禱告會，但還是沒有求到聖靈。最後，他直接前往了亞蘇薩街，並且終於說起方言，在9月15日體驗了聖靈的洗。這件事被刊登在9月的《使徒信心報》。

賁德新自己的見證刊登在1908年1月的《使徒信心報》，講述他5年前心中有一種「更多渴慕上帝的負擔」。到了中國後感覺更強烈，他渴求「融化於聖靈裡」的經驗。他說當妻子讀出先前芝加哥友人的信件時，這種「融化於聖靈裡」的力量忽然臨到身上，於是他仆倒在地喊著：「上帝美妙的恩典」。因此，決定回美國尋求聖靈的洗。

幾位五旬宗成員聽了賁德新的見證，開始贊助他在中國的福音事功。1907年底，賁德新招募了11名五旬宗的宣教工人，沿用獨立教派的使徒信心會開始在中國工作(使徒信心會是很鬆散的組織，1909年亞蘇薩街復興終止，許多使徒信心會的成員就轉向了神召會或其他差會，包括賁德新)。

1908年，賁德新回到了大名縣籌辦了孤兒院，後將宣教中心遷至河北省石家莊市正定縣(當時稱直隸省正定府)，最後在1917 年遷往北京。

1910年4-11月間，賁德新前往美國、挪威、丹麥等地尋求五旬節福音事功的贊助，並與斯堪地那維亞的五旬宗領袖建立了關係。8月，賁德新的女兒路得(Ruth)出生在正定縣。

其中資助賁德新的北道傳道會(North Avenue Mission)認可賁德新是其差派的工人，且北道傳道會的領袖威廉杜罕(William Durham)提出了完成工作說(Finished Work)，其觀念催化了後來的獨一神格五旬宗。法蘭克厄瓦也是杜罕的追隨者。

1911或12年起，賁德新發行了中文刊物《通傳福音真理報 Popular Gospel Truths》強調領受靈洗的重要，該報頭版標題：「耶穌急速回來」。這刊物除了強調靈洗、神蹟奇事與五旬節派的消息外，還有末日將到的急切感。賁德新自己也立志要留在中國直到主來。

1914年，賁德新與許多五旬宗的宣教工人都歸入了剛成立的神召會。之後，賁德新陸續接觸了TJC的創教三傑，魏保羅(原名魏恩波或魏雲波)、張靈生(原名張殿舉)與張巴拿巴(張彬)。

1916年，神召會爆發神觀爭議，支持獨一神格論的牧師出走。1917年的傳道者名單中已不見賁德新夫婦。

1919年，賁德新的護照申請文件上同時列明世界五旬節召會(屬獨一神格五旬宗)與基督復臨安息日會(Seventh-day Adventist Church，通稱安息日會)。或可說明神召會爆發神觀爭議後，賁德新公開認同了獨一神格五旬宗。

1920年，賁含立結婚。世界五旬節召會授權賁德新主持婚禮。

1921年，賁德新或影響過王明道---中國教會三巨人之一。

1933年，賁德新因心臟衰竭過世於北平德國醫院，享年70歲。其女路得接續父親工作，延續獨一神格五旬宗的教導。

賁德新留了什麼給TJC？

賁德新在1916年第13期《通傳福音真理報》首版公布了「正定府信心會之宗旨」，第一條洗禮奉耶穌基督的名全身下水，內容說「…以賽亞九章六節：他名稱為奇妙策士、全能的王、永在的父、和平的君…耶穌就是永在的父，再查約翰十章三十節，我與父原為一。由此可知耶穌是父也是子，按基督是受聖靈的意思，所以父子聖靈的名就是耶穌基督。」賁德新認為父、子、聖靈的一切在耶穌基督裏得到完全，耶穌就代表了父、子、聖靈。

其他宗旨為第二條聖餐常在禮拜六的日落後，第三條守安息日，第四條洗腳禮，第五條全信耶穌能醫治各樣的疾病，第六條求聖靈以說出方言為證，第七條講道不出新舊約。

其中第六條，賁德新認為：我們應當明白聖靈的洗是關乎得救的事否，以我看來是那樣，我們若沒有基督的靈，就不是他的人。《通傳福音真理報 1911年第3期》又說：人出生的時候都有一箇憑據，就是這箇孩子哭。所以他們一重生了就說出方言來為證據。《通傳福音真理報 1916年第11期》

賁德新的觀念明顯屬於獨一神格五旬宗的教導，強調耶穌就是獨一真神，父、子、聖靈的名就是耶穌。要受聖靈的洗，以說方言為憑據。但又揉合了安息日會的教導，要守安息日(這點賁德新反覆不定)。或許這就是1919年賁德新護照上也有安息日會的原因。且守洗腳禮。

而不論是TJC或是賁德新的史料，都顯示賁德新與TJC創教三人之間的來往互動。

# 張靈生在上海經驗過靈洗後，1914年來到北京受賁德新按立為長老。張靈生曾勸過賁德新要守安息日，賁德新也接受，雖然後來又改回星期日。此事被魏保羅批評說賁德新信心軟弱。

# 1912年的《通傳福音真理報》刊登了張巴拿巴得到聖靈的見證。張巴拿巴自己也說：那年春間有北平神教會的賁德新和趙德理兩人來濰，和我同住幾日，並約我合辦教會……(張巴拿巴《傳道記》1929年)。

# 魏保羅則是與賁德新交往密切，受其影響最深的人。魏保羅生病透過了新聖民(信心會長老)的禱告得了痊癒，藉由新聖民的關係認識了賁德新。魏保羅生病經禱告痊癒這事被登在《通傳福音真理報 1916年第13期》上。魏保羅也自述：次日又到東城信心會，一見此會的牧師賁德新很貧窮的樣子，雖然貧窮的樣子，比別的會很有道德……從那時就交成祕友，他很幫助魏保羅許多的聖經道理《聖靈真見證冊，頁2》。

只是後來魏保羅自稱得到了許多新啟示，包括取消牧師稱呼、取消各宗派、洗禮要面向下，遂與賁德新漸行漸遠。並且因為金錢司法糾紛與賁德新鬧翻，罵「大魔鬼藉賁德新牧師告狀」。張巴拿巴也有描述此事，但角度不同。無論如何，魏保羅在聖經上曾經受教於賁德新是一件事實。

1917年魏保羅稱得到聖靈啟示，訂定更正教教規：一、必須求聖靈的浸，因為不是從聖靈生的不能進天國；二、必須受全身下水的浸禮，因為主耶穌曾如此受浸；三、奉主耶穌基督的名施浸，不可奉父子聖靈的名施浸；四、必須謹守安息日，不可將星期日當做安息日；五、要取消牧師的稱呼，因為我們只有一位師尊，就是基督；六、不可稱上帝或天主，要稱神或真神。

很明顯地，除了第五條與第六條，其餘教規與賁德新的信心會宗旨別無二致。另外TJC也守洗腳禮，與信心會宗旨一樣。比較有趣的是守安息日這點，如前所述，賁德新在這點有些搖擺不定，曾經改過又改。照賁含立說法，其父思考安息日的道理已有13年。照學者業先秦看法，TJC與賁德新會面前都已有守安息日的觀念，賁德新是放心裡已久，直等到張靈生的勸勉才行動。兩者可能都受當時極端的復原主義影響，均有守安息日的念頭。這或也說明為什麼賁德新1919年的護照申請文件上同時有著世界五旬節召會(屬獨一神格五旬宗)與安息日。

賁德新影響了TJC什麼？或許人該問的是，TJC有什麼不受賁德新/獨一神格五旬宗影響？

結語

獨一神格五旬宗是五旬宗派中獨特的一支。它對神觀的看法不見容於三位一體神學，且在救恩論、聖靈論、基督論上也與主流基督教有所差異。其對信徒聖潔生活的要求(雖然本意是好的)，若是處理不當，很容易落入律法主義，離開了以恩典為本的基督核心(耶穌來是召罪人，不是召義人；救恩本來就是給不配的人)。獨一神格五旬宗在神學上的最大問題則是採取了極端的復原主義，跳過聖經的歷史脈絡，像是堅持使徒時代教會奉耶穌之名受洗(根據使徒行傳)。忘了？使徒行傳根本不是使徒寫的，也不是寫在使徒教會時代(如果定義為第一代使徒在世時)，而那時使徒保羅寫的信中反而明載：基督差遣我，原不是為施洗，乃是為傳福音。的真正使徒精神。

綜觀來看，神在1900年初期藉由亞蘇薩街的靈恩運動進行跨教派的屬靈復興，激勵了許多的宣教工人前往世界各地傳揚耶穌基督的福音。文中賁德新的「使徒信心會」與魏保羅成立的「萬國更正教」，其本意都偏向一種跨教派的運動---五旬節的運動，而非真的創立某一宗派。兩者也都可看出獨一神格五旬宗的脈絡；TJC雖不受任何差會支援，是源於中國本土的教派，其根本精神仍然是獨一神格五旬宗的。在TJC大力度傾銷「傳承」時，不知有多少人想起賁德新？

另一方面，福音派基督徒對靈恩運動沒什麼好感，肇因於靈恩運動中有太多靈的混亂現象。這是事實，就連亞蘇薩街的復興終止也是如此。但因噎廢食亦不可取，就像保羅所說：所以我弟兄們，你們要切慕作先知講道，也不要禁止說方言。保羅知道歌林多教會有靈的混亂現象，他要求教會要在靈裡遵守秩序，但不是全面撲殺。亞蘇薩街的屬靈體驗(正面的話)，不正是激勵了眾多宣教工人，前仆後繼，引領多人歸主嗎？

大衛鮑森牧師曾有「第四波」一書，期望福音派與靈恩派(大多是五旬節派，奉行三一神論，認為說方言只是聖靈的初始憑據[initial evidence]，不是唯一憑據)能夠合而為一，開創教會屬靈復興的第四波。筆者樂見其成，也希望五旬節宗派裡的獨一神格五旬宗能正視自己的問題，至少懂得與其他五旬節宗派進行對話，畢竟都是從亞蘇薩街聖靈的洗開始，又豈不知聖靈是合一的靈？

參考來源

https://en.wikipedia.org/wiki/Oneness_Pentecostalism

https://en.wikipedia.org/wiki/Bernt_Berntsen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zusa_Street_Revival

Tiedemann R.G. (2011) The origins and organizational developments of the Pentecostal missionary enterprise in China. AJPS 14:1, 108-146.

葉先秦 (2012) 華北五旬節運動宣教先驅賁德新及其思想。建道學刊 38:33-58.

# Melissa Wei-Tsing Inouye, University of Auckland, New Zealand. 2018年有一本書：China and the True Jesus: Charisma and Organization in a Chinese Christian Church. 專門探討中國TJC，然筆者尚未讀過，僅列為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