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黑，卻秀美

「下一步或許就會發現更寬闊美好的土地」支撐著拓荒者一步一步的深入人跡未曾踩過的地方；「下一鋤或許就能挖到寶藏」牽引著尋寶者一鋤一鋤的鏟下去。無視自己已經走進了蠻荒，忘記了自己已經深埋在不見天日的坑道內。誰知道？或許那美好之地以及在心中發亮的礦脈根本就不存在，但只要「它一定在某個地方」的信念還沒有從心頭上被抹去，抱夢者就會繼續的拓荒、持續的往下鏟。

你的名字叫「被（神所）愛」(Aimé)。有著一雙因被神所愛而非常滿足與敬虔的眼神。年紀三十左右，已婚，兩個小孩。職業是摩托計程車司機。整天在烏煙瘴氣的街道上繞來繞去。

八月的一個星期日晚上到你家去參加「緊握一起」團契的禱告會。在微弱跳動的油燈下，感覺到小小的屋子裡有十幾個晃動的人影。你牽著幾乎等同於全盲的我到座位上，各角落響起「傳道晚安！」的喜悅。而我只能對著油燈睜大（我的）小眼睛回應；「晚安！… 是你嗎？XX、YY、ZZ」。「是！」來自四面八方，然後大家笑成一團。我猜，你們一定很少看過竟然有人在「光」中如此的摸索。幾年來，還是無法明白為什麼非洲在黑暗中的眼睛總像鑽石一樣的明亮？

坐定後，慢慢的看出你住處的牆是禾草編織的。透過禾草的空隙，我看見了外頭的月光，也聽見了許多蟲的鳴叫。「有蛇嗎？」我故意想製造緊張。「有！」最淘氣的姊妹就坐在我身邊，嚇我一跳。突然間覺得腳實在不應該踩在屋裡潮濕的泥地上，褲管邊好像有空氣在微動，腳有點僵。

在Benin我沒進過比你家更簡陋的屋子。然而你，被神所愛的，自從領受了真道之後，擔心教會同靈日久會產生疏離，於是發起「緊握一起」的禱告團契。每星期二聚在一起徹夜禱告，每星期日互助代禱一起用餐。幾個月下來，教會如同換了新裝一樣，洋溢著同心奮起的衝力。

這次來，問你「為什麼老遲到？」你生怕我責備，細聲的說：「因為還要回去載太太和孩子一起來」。「如果太太自己先來，需要多少車資？」「300西非法郎（六十分美金）」。隔天，請Sympho拿給你300。結果你婉謝了，並將昨天剩餘的100交還（必定是為了省錢，走了一段路才搭車）。還說明天起全家會準時到。第一次，在非洲，遇見拒絕金錢幫助的人。我坐在Sympho的摩托車上向二十公尺外的你，回一個豎起大拇指的敬禮。你腆靦的笑著看我，眼睛放出被神所愛的柔光，像極了在漆黑坑道中突然閃出的鑽石。耀眼的七彩匯集成點石成金的指揮棒，神奇的將我滿身的灰塵與汗水點成芬芳撲鼻的粉底和帶甜的香水。

我從坑道鑽出來，發現美好的白沙大地在驕陽下滾燙，燙得連足球都被踢在椅子下的陰影裡遮陽，孩子們不知去向。只看見你們在場地上敲打著各樣的樂器，放聲歌唱。汗珠在驕陽下閃爍，像成串的水晶滴下。被神所愛的滿足寫在張張黑亮的臉上。

泊 15 September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