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山之上、人在山之下

天在山之上、人在山之下 

天在山之上

摩西率領百姓出營迎接神，都站在山下。西乃全山冒煙，因為耶和華在火中降於山上。山的煙氣上騰，如燒窰一般，遍山大大的震動。角聲漸漸地高而又高，摩西就說話，神有聲音答應他。耶和華降臨在西乃山頂上，耶和華召摩西上山頂，摩西就上去。出19:17-20

神的選民第一次正式地遇到上帝。他們聚集在西乃山下，觀看那如火山爆發般可怖卻又瑰麗的奇景，在大地震動共頻的驚惶中，在煙雲繚繞的山之下。上帝呼喚了摩西，摩西上了山。

這山，摩西一生攀登、下行，來回無數次。面見山之上的天，與那天之上的神。最後甚至臉上放光，渾然不覺。直到山下的百姓見之驚呼，心存敬畏。摩西因此掛起了帕子，掩蓋了這榮光 (出24:29-35)。宗教從此戴起了永恆神秘的面紗，一切事物都可以是奧秘。

這山不算高，人人皆可爬。但上山之人欲登的不是山，而是山之上的天。登山之時或許心存純善、謙卑前行，但一旦登頂，似乎一伸手就可觸摸到山之上的天，又見山下萬民視我如視上帝的恭順，看王侯將相見我如見主宰的俯首，就再也不願下山。無論臉上放不放光，都學起摩西掛起了帕子，在神秘的面紗後假天之威。

山之上是天，而宗教的面紗，雖然薄薄的一層，卻是天人之間永恆的隔閡。代天巡狩、藉天之名、這山那山、此紗彼帕，山下之民若欲見天，必要先見我，以及我臉上的帕子。凡是要掀開這帕子的，必受宗教竭盡全力的追殺，直至消滅殆盡。如同眾先知常被神的祭司算計，主耶穌被法利賽人和大祭司殺害，眾使徒被猶太祭司逼迫一般。

山很少變動，天總是沉默。無論山上之人是誰，面紗換了幾種顏色，天之上的神無語，冷看山巔之人。

人在山之下

摩西下山，將耶和華的命令典章都述說與百姓聽。出24:3

摩西從沒想過待在山上。他一生登山，都是為了可以下山，為了山下的百姓。山下的人有時可愛，可以一心一意為著山之上的天無私奉獻，直到忘我；有時可厭，可以轉臉就忘了上帝的吩咐，在山下拜起了名為「耶和華」的偶像 (出32:1-4)。但無論山下的人可愛或可厭，摩西總會下山，與百姓同住。摩西從不認為自己是山上的人，是人與天之間的帕子。戴面紗，是提醒自己不過是山下的人，臉放光是從外而來，不是與生俱有。

上了山，卻又願意下山的人，才能真正代表山之上的天。他們見過那似乎伸手可及的天，見過萬民跪拜、君王臣服，卻仍然記得自己要下山，因為山上的天關心地不是山上的榮耀，而是山下的你我，就像摩西在百姓犯錯後聲聲地懇求，隨後，他下了山。

他下山，卻不孤獨。他不知道山上的天隨著他一同下山，早在亞當夏娃被逐出伊甸園時，也在那未來的道成肉身之刻。無數人巴不得住在山上，享受那除天之外惟我獨尊的優越和超然，他們想不透，也不願想，天從不想在高掛山上，只願下山與你我同住。

於是摩西下了山、眾先知下了山、耶穌基督也下了山。他們脫下了榮光的外袍，穿上了樸實的布衣，嘗遍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人情冷暖。掀開了那一層薄紗，真實地露出自己憔悴枯槁的面貌 (賽52:14)。在眾人眼光中撕裂衣服、顯出肉身，大喊：我們也是人，性情和你們一樣 (徒14:15)！

山上之人恨死了他們，必要將其逐出山界。山下之人也看不慣，總要將其逼往山上。但天無語，仍是沉默地下了山。直到被山上之人殺死，在山上立下了兩段木頭，要山下之人好好見識這異端羞恥赤裸的下場！

不曾想，三天後那血肉斑駁、遍體鱗傷的死人，竟是跨過了眾山、掀飛了面紗、面貌放了光，直接坐在了天之上！原來不用登山！原來只要你願意下山、願意與人同住、甚至被害，竟可心靈內放光、身越過山巔，直至天之上！

原來天不是沉默，而是天早就成了肉身，在煙火氣息繚繞的街道裡、在不甚可愛的市井中，在你我身邊柔聲呼喊：你願意下山嗎？你的山上是那一層發光的薄紗？還是被高舉的十字架？

許多人仍在爬山，許多人還住在山上。但總有人上了山，卻又願意下山。因為他們在山上找到了十字架。山上的煙雲、大聲、地震與他們無關了，無語的十字架才是他們的至寶，立在自己的心裡，立在凡間，立在每一處的山之下，卻又同時在那天之上！